西湖和运河的历次疏浚杭州人捡漏一枚“龙凤通宝”
2024-04-04 16:04
都市快报 记者 程潇龙 文/摄
“欲把西湖比西子”。
杭州的名片西湖,和穿城而过的运河一样,除了风花雪月,还有关于财富的隐秘做事。
这些年,西湖和运河的历次疏浚,杭州人金志昂和吴宗键,他们都没缺席。
不为欣赏美景,只为捡漏,水里有“钱”。
有人从水底捡漏一枚“龙凤通宝”,现在市价十多万。
在钱币收藏这个江湖中,有人获得千百倍收益、有人能制造风口、有人血本无归,但更多的人只是兴趣使然,摸着石头过河。不知道什么是路,什么是坑,图个心头好。
前些天,这个圈内的人都纷纷赶去绍兴参加圈内“房交会”,来往谈的都是直接跟“钱”有关的生意。
组织这次“房交会”的是泉友会的掌门人陈宝祥,他抛开手头的生意,忙着为“钱”建了一座博物馆,开馆之时盛况空前。
这个“钱币”江湖,故事与传闻,离奇又丰富。
南戴北骆,两位宗师
前些天,陈宝祥很忙很忙。身为一家公司的老总,他的时间本就精准到掐分秒来计算,但这并没妨碍他接连张罗了两件分外大事:开博物馆、做“房交会”(包下一座酒店,每间房间设摊摆上宝贝交易)。
这个月,他多了一个身份:戴葆庭钱币博物馆的馆长。
这是浙江第一家关于“钱”的民营博物馆,历时三年修建而成,费资300多万。
博物馆位居绍兴鉴湖水街,环城河与运河环流而过。开馆当天,盛况空前、来者如潮。中国钱币界著名专家、学者,逾百人来参加,中国金币总公司负责人也到场庆贺。
博物馆名字,和一个绍兴故人很有渊源,他叫戴葆庭。
在中国泉学界,有两位宗师级的人物,“南戴北骆”。“南戴”就是戴葆庭。博物馆所处位置,正是古道山阴道的起源点,与东跨湖桥相接,是通向诸暨枫桥的一条官道也称为干溪道。古道经过的绍兴陈家葑(今柯桥区福全街道五洋村),是戴葆庭幼年生活过的地方。
光绪年间出生的戴葆庭,家境十分清贫。
他的儿子、76岁的戴志强老人,是陈宝祥的师父。老人告诉我,他的太祖父,年关时交不起田租,选择自杀。11岁的父亲,只读了两年私塾,就在米店当学徒。父亲个子小,一次背米过桥,连人带米从桥上滚落。
在学徒时期,父亲已经对钱币收藏产生了兴趣。为寻觅古钱,一副担子,肩挑步行,深入穷乡僻壤。前面挑的,是古钱图样和被褥行装,后面担的土灶铁锅、柴米油盐。短则十来天,长则个把月,吃住在外,风餐露宿。
作为戴志强的十大弟子,对这位从未晤面的师公,陈宝祥十分敬仰。
“从1920年到1940年,20年间,师公的足迹走遍中国20多个省份。哪里发现古钱,不管路有多远,都亲力亲为。那枚‘壹当伯钱’,是师公在柯桥附近找到的。这是一枚唐代安史之乱时铸造的样钱,大熊猫级!至今仍为孤品鬼脸历史课五代宋辽金西夏,举世无二。这么说,他是近代中国收藏史上,第一代跑‘地皮’(古玩第一线的人到城市的街街巷巷、农村的角角落落,挨家挨户去淘老物件)的人。一代钱痴,终成一代宗师。师公的影响,远及日本、朝鲜、东南亚等海内外钱币学界。”
和师公戴葆庭一样,陈宝祥打小痴迷钱币。
博物馆所在的鉴湖水街两公里远,曾有一条老路,叫子余路。儿时的陈宝祥在这里长大。
陈家是银匠之家、四代相传。陈宝祥父亲,是新中国浙江省第一批工艺美术大师,当时只有4人。老人擅长金银饰品及摆件设计,他纯手工制作的六和宝塔,名气很大。
14岁那年,陈宝祥上小学五年级。在老宅抽屉里,他无意翻出几枚康熙乾隆古钱币。从小喜文爱史的陈宝祥,很痴迷这些几百年前的老钱币。几十年积累,他手头珍藏上千枚各代古钱稀品,以民俗花钱居多,在泉界颇有影响。
2015年10月,浙江省泉友会在宁波成立,陈宝祥被选为会长。建会之日,陈宝祥就有一个夙愿:为钱币造一座博物馆。他想起儿时的鉴湖水街:每逢清明,他坐着乌篷船,摇摇晃晃打这里过,到乡下上坟祭拜。这里邻水而建,古人喻钱为泉、源源不断,水也。
他毫不犹豫租下这里,向政府备案,又请绍兴最好的园林师与装修师精心打点。三年后,博物馆终得开张。他想起所敬仰的师公,取馆名“戴葆庭钱币文化博物馆”。
博物馆是不赚钱的,开起来难,持续开下去更难。陈宝祥说,他会坚持下去。博物馆开馆当天,师父戴志强收了一个关门徒弟。算上陈宝祥等9个师兄弟,这是第十个。老爷子很高兴,说“十全十美了。”
杭州产的那些钱币
开馆当天,杭州人金志昂和吴宗键特来赶场。
吴宗键还搀来了老父亲,老人家年近八旬,腿脚不好,但吵着一定要来。吴家是古钱收藏世家,祖孙三代传承。“千帆过尽老司机”,尽管掌过眼的钱太多,但瞅到展馆里的钱币,老爷子还是没能淡定:呀!全是宝贝。橱窗里,雕母、母钱、铁母和样钱,全是稀世珍品。还有和杭州颇有渊源的宝贝,比如临安“铜銙牌钱”。
北宋亡国后,宋高宗逃往江南,十年颠沛流离,才以临安为都。内外交困,财政捉襟见肘,遂大肆铸钱。为抑制通货膨胀,也为有效阻止铜钱北流入金,发行的货币钱牌,只限于临安。因此近代出土此币,均来自杭州地区。
1957年西湖出土一件面文为“临安府行用”,背文为“准伍伯文省”的钱牌。
1986年,杭州治理中东河时,发现一件面值为“伍伯文”的钱牌。
1993年,在杭州旧城改造中出土临安府钱牌“准贰伯文省”“准伍伯文省”各一枚。
因流通区域小、铸行流通时间极短,传世甚少、价极昂贵。2014年,香港拍卖会上,一枚“铜銙牌钱”曾以78万港币成交。同年又一场香港拍卖会,又一枚以104万港币成交。
事实上,浙江人关于“钱”的历史,时间真的很长很长。
金志昂,浙江省收藏协会钱币委员会主任。他说,早在数千年前的良渚文化时期,杭州人就有“储备金”的意识。
比如良渚玉璧,精美考究,既是装饰品又是贵重物品,有钱人家,会珍藏一两块当“储备金”,和时下的“黄金储备”一个概念。
又比如“大泉当千”,杭州有史料记载最早的铸造钱币。2000年,西湖疏浚而出。疏浚时,巨大压力的抽水作业造成翻滚,导致钱形弯曲,但仍不失为当时制钱技术的珍贵实物。据考证,这是三国时期赤乌元年至九年(公元238-246年),孙权在西湖边所铸。
又比如世界上最早的纪年钱币“淳熙元宝”。在建德江边铸造,时间是宋孝宗淳熙七年(公元1180年)。钱币背面上铸有年数,和今天的纸币一样。这是中国最早的纪年钱,也是世界上最早的纪年钱,比欧洲还早了300多年。
还有一种很特别的钱,叫“赵宝重兴”。它是湖州特产,独一无二、存世量仅为个位数。据说,它的身世,和南宋末年的 “霅川之变”有关。“霅川之变”是指南宋宝庆元年(公元1225年)正月,湖州人潘壬、潘丙和潘甫起兵拥立赵竑为帝,后被镇压讨平的事件。据推测,起事前,潘氏兄弟为笼络人心、联系同党,特意铸造。“赵宝重兴”很特别很稀少,应该是一种用于联络的信号钱。
西湖和运河藏了很多钱
杭州的西湖、运河,对于玩钱的人来说,讳莫如深。
行外人看西湖,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;行内人看,西湖也是“财富之湖”。
儿时的吴宗键,总跟着爷爷和父母亲“逛”西湖。一来逛景,二来不足为外人道:“逛”钱。
西湖和大运河,一直是杭州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两大标志。古往今来,她们见证过许多王朝更替,吸引过不少文人墨客。同时,她们又是一个庞大的聚宝盆。
新中国成立以来,西湖屡次疏浚工程和大运河河道治理中,前所未有的大量古钱币,纷纷破水而出、重见天日。西湖是一个宁静的水湾,湖泥细腻无风浪冲击,水质清冽,储钱环境得天独厚。据调查统计,自2000年以来鬼脸历史课五代宋辽金西夏,西湖数次疏浚工程中,出水钱币的保守数量,应在十万枚以上。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!吴宗键认识一位老藏家,竟独自收藏了两万余枚西湖钱。
每逢西湖和运河疏浚,河边总涌来三三两两的捡漏之人。
民工们赤脚爬上岸,一腿淤泥,两手一摊,掌心里全是钱,湖底河底新捡的。
花几毛钱就能买到一枚,10元钱可捡漏上好的古品,个别已溢价到上万甚至几十万。
曾有圈内人,从一个年轻民工手里捡到一枚龙凤通宝,如今市价5万元以上。
吴宗键有一位朋友老何,曾在运河里划过船。
从老何那里,他收集到不少从运河淤泥里打捞上来的古钱。许多钱币表面不光洁,有的钱面上有粗糙颗粒,不少钱币边缘缺损或不完整。
而相比之下,西湖钱币多数完整无缺,少有磨损,颜值普遍也较高。
为何会有这些差异?
吴宗键说,究其原因,是由于运河中泥沙杂质含量高,运河水比较混浊。
年深日久,钱币们的颜值便受到了影响。
加之运河水与西湖水酸碱度的差异,对钱币造成的腐蚀程度也不同,运河钱受腐蚀度往往较大。
从出水的钱币来看,运河钱和西湖钱的品种都不少。有春秋战国的蚁鼻钱、两汉半两、五珠,以及三国两晋南北朝、唐朝古钱,还有五代十国、两宋、元、明、清的各种行用钱币(铜钱、铅钱等)和花钱。甚至民国时期的银元、铜元等,也有很多出水。在水中,还曾发现过如靖康通宝、淳熙铁母、龙凤通宝等珍稀品种。有些钱币,甚至还填补了我国货币考古的空白。
西湖和运河,为何藏了这么多钱币?
在古代,西湖是和钱塘江相连的。据地理学家考证,早在2000多年前的秦朝,钱塘江与西湖大片水域相连,宝石山、吴山能隔水对望。时光流逝,钱塘江潮起潮落。泥沙越来越多,沉积淤塞,西湖与钱塘江终于各自在水一方。
而早在隋朝开通的京杭大运河,一度作为通商往来的重要枢纽。船只南来北往,交易频繁,自然少不了重要的媒介——钱币。历朝历代的杭州人,河边洗衣、翻船、买水(古俗,杭州人去世后,家属到河边、湖边抛钱)、失足落水,丢入或意外掉入等,逐渐丰富了西湖和运河的钱币数量和种类。
吴宗键认为,杭州的西湖与运河,是两座天然的钱币“博物馆”。
玩钱人的江湖
与陈宝祥拜戴老先生为师一样,作为资深玩钱人,吴宗键也有启蒙师父。
这缘自一次偶然邂逅。上世纪90年代,他就读于杭州学军中学,对历史情有所钟,每节历史课,都听得格外认真。历史课本里的刀币、铲币、蚁鼻钱、秦半两等各种古钱币,让他神往。但当时对古钱币的认知,他还处于懵懂阶段。
有一天,他遇到了梁老先生。周末校门口,吴宗键有天买个油墩儿充饥,突然发现旁边竟然有个古钱币地摊。摊主是一位老者,年过六旬、头发花白、面目慈祥。只是静静坐着,也不吆喝,挤在众多小吃摊当中,显得格格不入。
吴宗键蹲下身子,翻看着地摊上的钱币册,突然眼前一亮,“咦,这不是鬼脸钱吗?”关于鬼脸钱,他只在历史课本上见过。它是战国时期楚国的铜铸币,造型古怪、文字神奇。他实在惊喜,心想:这么稀罕的东西,一定很贵吧。
“这个卖多少?”
“3块钱,保真。”老者伸出三根手指,回答不紧不慢。
“这么便宜!”吴宗键动心了,迫不及待地掏出口袋里仅有的3块钱,买下了它。
老者说,“小伙子,我姓梁,古钱币知识丰富,坑也多!我在这里摆摊,想要入这行,我们多交流呀。”从此,他与梁老亦师亦友。
梁老的家,他去过。老先生独居,无儿无女,居室不过30多平米,墙壁用旧报纸糊着,破旧写字台上放着14寸的旧电视。
当老先生从简陋的木柜里,拿出省吃俭用收藏的数千枚古钱币时,吴宗键不由得肃然起敬。
20多年转瞬即逝,梁老早已故去。往事依稀,但吴宗键始终记得老先生的话,“古钱币知识丰富,坑也多。”
玩钱人的江湖,有凶险、有机遇、有荆棘满身,也有锦鲤渔获。
比如他的朋友祥子。数年前,泉商祥子花6000多元买了一枚隆庆通宝,品相虽不错,可价格在当时真是死贵。他一冲动买下来,怎么也卖不出去。
没想到,近年来,行情蒸蒸日上,作为明钱代表之一,隆庆通宝一跃成为大热卖品种,价格几度飙升。今年之江饭店的“房交会”上,祥子以两万多元高价,让隆庆通宝华丽易主。祥子乐开了花,直呼过瘾。
与祥子相比,泉友阿康却没这样幸运。阿康玩的是西夏钱,其中“西夏三剑客”:天盛、皇建、光定元宝,是他的最爱。
“三剑客”是西夏政权铸行的汉文钱币,钱文优美、铸工精良,意义独特。他买了不少,一直囤着,就等行情大涨时找到接盘侠,猛赚一笔。就这样,一年年过去了。世事难料,近几年,甘肃、宁夏等地区大量西夏钱币突然被发现。于是,价格直线下跌。天盛价格猛跌。皇建、光定还不如一些雍正通宝值钱。这便是市场赤裸裸的现实。阿康不但没钱赚,还亏了本。他有些悲愤,“我的西夏宝贝们,何时才能找到接盘侠?”
包下两座酒店700多个房间谈“钱”
前几天,金志昂一直在东奔西跑,为“钱”而忙。身边的朋友圈,和他一样玩钱的人纷纷赶赴绍兴。
这次是陈宝祥他们在绍兴包下了两座星级酒店,开钱币“房交会”。
吴宗键也一样,这样的“房交会”从不轻易失之交臂。
对于资深玩家来说,钱币交易已是网商新时代。不久前,一枚元末篆书折三徐天启通宝,网拍出上百万元的高价。没过几天,某微拍堂的西夏孤品崇庆元宝,更是以两百余万的天价成交。
吴宗键认为,互联网深刻影响着钱币收藏界玩钱人的渠道,一下子豁然开朗。但线下买卖钱币的“房交会”依然火爆。
这样的“房交会”,从2017年第一届全国钱币交流大会开始,连续三届,都在杭州,都在之江饭店,很受买卖双方喜欢。
为什么会这样?
陈宝祥说,这样的交易方式私密性好,便于私下交易沟通。“过去老人们逛市场,最喜欢的交易方式,就是袖内拉手:卖家买家在袖筒里掰手指压手指讲价,最后的成交价格,只有买卖两家知道。”
与杭州之江饭店一样,这次的房交会同样很火爆:五星级的新咸亨酒店、稽山宾馆,700多个房间全部被包圆了。
进入酒店,你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:楼上楼下进进出出的人,张口闭口全是谈“钱”的。
随便推开一个房门,里面的场景让人惊愕:床铺上、写字台上,甚至地毯上,铺满了一层又一层,全是古钱币,还有大块银元宝。
名贵的钱币,精美的透明包装上,还带有二维码。扫一扫,钱币的鉴定机构、品相登记信息全跳出来。
天价的古钱币,除了二维码,甚至还带有X光片,内部如有“骨折”缺陷可一目了然。在一个房间,我碰到了一个资深“玩钱人”小徐(化名),是个90后。他一边吃着泡面,一边忙着和一拨人交易。女友小李,正躺在床上看摊。床铺上,数百枚“通宝”和“袁大头”整齐列队,像接受检阅的列兵。
受爷爷熏陶,打小起,小徐就喜欢玩钱币。我问他,你藏了多少钱?他眨巴着眼睛说,没数过,上万枚有吧。
在“房交会”上,你能看到这样一幅奇异景象:人们用最流行的数字支付方式,交易着很古老的钱。
这次“房交会”有多火?我了解到,像小徐这样的玩家,足足有上千人,连美国PCGS、香港SBP、公博、华夏这样的知名评级、拍卖公司也来赶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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